碎玩偶



  「玩偶啊玩偶啊~詛咒啊詛咒啊~釘住我的左手左腳右手右腳~釘住你的右手右腳左手左腳~」

  稚嫩的童聲在偌大的空間裡隱隱迴盪,空洞的嗓音與怪誕的歌詞交融為一種詭譎的氛圍。安特特跪坐於地,細嫩的小手專注揉捏褐黑色的泥塊,長睫毛下的蜜色眸子無波無瀾,好似手中泥偶的漆黑眼窟。

  「玩偶啊玩偶~詛咒啊詛咒~釘住我們的四肢~挖出我們的眼睛~把詛咒之名刻印在你我沒有眼睛的可憐眼窩底~」

  小巧的唇瓣張合,呢喃似地重複誦唱著。



  ──米特‧卡特已經死了。

  當祈理帶著微笑這麼告訴安特特時,安特特仍舊是回以相同的無溫眼神。

  ──安特特想要報仇嗎?殺了米特的壞人們不久後就會來到夜災,然後,會再把你的祈理大人一起殺掉。

  ──安特特想要祈理大人跟米特一樣嗎?

  毫無生機的蜜色眸子此時終於出現一絲顫動,若有似無地,略顯生澀的童音自櫻桃色的唇畔逸出,輕細得彷彿下一刻就會消散於空氣之中。

  ──安特特要去報仇,安特特不會讓祈理大人跟米特一樣……被殺死。

  莫名停頓之後的,是比蚊呐更輕的聲音。有著和被殺死的母親同色眼瞳的褐膚小女孩斂下眼,安特特在最後仍是流露出了情緒。

  但也只有那一瞬間。

  褐色的短小手指在語畢後繼續向前伸出,抓捏起擺放在前方的泥塊,精緻的小臉仍是最初的面無表情,彷若方才的情緒流洩不過是一時的錯覺。

  然後祈理伸出手,帶著慣有的笑容,輕撫上眼前因專注揉搓泥人而低下的頭顱,溫柔一如慈父。

  ──好乖,安特特真乖。

  再然後,安特特就持續著重複的動作,揉捏、塑形、揉捏、塑形……即使身邊早已堆滿了數不清的泥偶,她仍舊持續著相同的動作,不曾停歇過。



  她還記得,在不久前的夜災根據地裡,那道總是如同蝶舞的身軀自四十四號的專屬房間內輕盈踏出。

  有著亞麻色長髮的少女揚著最甜美的笑容、踩著孩童似半跳躍式的步伐,甚至連殷紅的唇畔也輕聲溢著小調。

  不難看出米特‧卡特的心情是異常地好。

  如同往常跪坐著揉搓泥團的安特特抬起頭,無機質的蜜色眼瞳對上同屬蜜色、但卻盈了滿滿笑意,就像流動著的蜂蜜一般甜膩的眸子。

  若換作平常,安特特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停下手邊的工作專注凝視著某人──就算是難得見上一面的親生母親頂多也只能換來她的抬頭一瞥。但是安特特聞到了,從眼前這位帶著甜美笑容的少女身上,安特特聞到了一股濃重的、腥甜的味道,並且熟悉異常──是七十七號的血的味道。

  對視著安特特投上的視線好一會兒,米特的笑意更熾了。

  「安特特真聰明呢,一下子就讓你聞出來了!」

  踩著舞蹈般的步伐,少女朝安特特大步走去,而左邊的衣袖也跟著前進的幅度搖晃著,原本應當包覆在裡面的手臂如今只有虛無的空氣存在。

  「我把七十七號吃掉囉!嘛……雖然他不算可口,但是填飽肚子的充實感覺還是不會打折扣的呢!」

  彎下腰,食指輕抵上唇瓣,如歌唱般流轉的動人嗓音像在自言自語,也像在對眼前的女孩說話,只是無論究竟是何者,安特特都只是睜著一雙無溫的雙眼,一語不發地凝望著米特。

  像是早料到會有這樣的情形,米特嬌俏的臉龐依舊堆滿了笑容,完全沒有露出得不到回應的失落表情。

  「哪哪,安特特,看在人家心情難得那麼好,就免費讓你問一個問題吧!哎,你想問什麼就儘管問,媽媽絕對有問必答唷!」

  米特笑盈盈蹲下身好讓自己能與那雙同屬蜜色的眼眸平視,僅剩的右手則憐愛地撫上安特特褐色的臉頰,過於滿溢的笑意彷彿就要從那雙蜂蜜色的眼眸滴淌出來。

  沉默了好一會,如此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兩雙眼睛無聲對望了好一段時間,只見米特笑意不減,而安特特的眼神則不明顯地動搖了。而後,原先緊閉的小巧雙唇輕微顫動,細嫩的童音囁嚅,模糊得不像是在提問,反倒像在發出不具任何意義的聲波。

  但,那也只是一般人的解讀而已,米特‧卡特還是聽出來了,那道平板的聲音在她耳中不過是缺乏情緒了點罷了,絲毫不會影響到她的解讀。

  「安特特的父親是誰嘛……」

  米特偏了偏頭,細白的手指困惑地點上臉頰,總是笑成彎彎銀月的眉毛也難得困擾得緊蹙在一起。

  「嘛……是那個會吐出毒氣的嗎?」

  「還是那個能操縱昆蟲的?」

  「不對呀……那兩個人在我接近他們之前就已經先死了說……」

  「啊,所以說是那個擅長偽裝的囉?」

  「咦?可是也挺像是那個直接用指甲攻擊的……」

  米特偏頭、再偏頭,最後終於忍不住噘起嘴。

  「啊啦啦!想不到哪!」

  誇張地搖了搖頭,米特放棄似地嬌聲嘆道。

  但就算流露出如此懊惱的表情,安特特還是看得出米特的好心情仍然一點也沒有衰退,甚至還有變得更好的跡象。果然,不出幾秒鐘,煩惱的表情立即自她臉上消失,再來便是由一連串咯咯的笑聲取代。

  「哪哪!沒有關係的,安特特。安特特的父親是誰很重要嗎?都已經是個死人了呢。沒錯!那是一點都不重要的事情!」

  米特‧卡特笑得開懷,但甜蜜的笑容之下卻瀰漫著一股血腥的氣息。

  「就算知道安特特的父親是誰,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呢!安特特還是只會聽她的祈理大人的話,這樣說起來,安特特的祈理大人反倒還比較像是她的父親呢。」

  然後,像是突然間領悟出了什麼,米特猛然一個擊掌。

  「對了!安特特就把祈理當成她的父親大人吧!反正稱謂是隨人叫的嘛!」

  像是極滿意自己的回答,米特用力點了點頭。而安特特卻只是睜著一雙空洞的眸子,木然望著自己的母親自導自演般的答覆──就算得到的是一個完整的回答,她的表情還是會和現在一模一樣吧?

  於是,米特‧卡特的笑意更濃了。

  「哪哪──我最可愛、最可愛的安特特──」

  單手將安特特攬進懷理,映著水亮光澤的眼眸因過深的笑意而有些微瞇起。

  「不然這樣好了,等一下我會去見可愛的普魯魯冒險團,要是在途中突然想起來了,回來後就立刻跟安特特講。哪──應該會想得起來吧?」

  悅耳的嗓音兀自在空中打了一個疑問的旋,安特特偎靠於米特懷裡,刺鼻的血腥味因此更顯濃重。

  緩地,蜜色的眸子閉闔,褐色的小巧臉蛋不動聲色地更加埋入米特懷理。迎面而來的腥味濃烈得幾乎要令人窒息,而安特特仍只是閉著眼,蜷縮於米特懷裡,安逸一如幼獸──這就是……母親的味道。



  「玩偶啊玩偶啊~詛咒啊詛咒啊~」

  米特‧卡特已經死了,她的母親,米特卡特,那位總是掛著蜂蜜色笑容、踏著蝶舞般步伐、帶著血腥甜味親暱喊著她「安特特」的女人,已經,死了。

  孤寂的大廳,只剩她,和泥偶,和歌聲。

  安特特的父親究竟是誰呢?米特‧卡特,她那如蜜糖般的母親在臨死前究竟有沒有回想起來?還是回想起後卻根本來不及告訴她?

  「空空洞洞失去靈魂的玩偶~現在現在~打開你的(我們的)胸口~奉獻出你的(我們的)血淋淋心臟~」

  ──安特特,他們就要來夜災了。

  一抹身影無聲無息出現,祈理的笑容依舊溫和,只是眼底藏不住似狼的猛獰。

  歌聲乍止,安特特停下手邊的動作,轉頭望著祈理的眼神如同她望著泥偶。

  ──那麼,就讓我們好好迎接客人吧,可愛的安特特。

  異色的瞳眸越發狠獰,連帶著連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渲染上冷酷的色調。

  安特特搖晃起身,即使雙腳早已麻木,即使身體早已僵硬,她仍是直挺地站了起來,稚嫩的臉龐不見倦意,眼睛下細小的「33」此刻更顯鮮紅妖異。

  單手提起一旁的鐮刀,她猛地抬頭,反握刀柄破空一揮,成千成百與創作者相同的人偶在瞬間消失眼前,偌大的空間霎時顯得空盪孤寂。

  安特特維持著單執刀柄的動作,眼瞳一瞬也不瞬地望向入口,如同正蟄伏著等待獵物入網的蜘蛛。

  大廳靜得聽不見任何聲響,她與祈理都不再說任何一句話,只是等待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確實有道聲音在心底不停徘徊迴盪,她空盪的內心難得進駐了些什麼,並且遲遲揮之不去。

  ──無法原諒、不可原諒!殺死米特‧卡特的兇手,絕對要、死在這裡!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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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活活活活活~~~
這篇暴走同人終於順利生出來啦喔活活活!
唉呀唉呀,這可是我一邊準備考試一邊利用空閒時間寫出來的呢!(驕傲)
(謎:意思就是準備考試時偷懶寫出來的東西。)
開開心心把它獻給琉璃大人囉!

雖然沒有配對,雖然主角都沒有出場,可是裡面還是有滿滿對暴走的愛唷!
個人一直覺得暴走的配角們也被琉璃賦予了靈魂,想著不常出場的他們,背後一定也有精采萬分的故事吧。
嘖……簡言之就是月魚對暴走的配角有一種名的愛……吧?

希望各位看倌喜歡~ˊˇ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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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月下魚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5) 人氣()